很快,一道水柱升起,一位脸上涂抹着厚重胭脂、死前年龄很大的白家娘娘浮现而出,她恭敬地向林书友行礼。
「备船。」
「是。」
白家娘娘下潜,不一会儿,前方江面上浮出一条木舟。
「小远哥,可以登船了。」
三人上了船。
起初,是润生拿着黄河铲在划船。
划着划着,润生就收起了铲子。
身下的船,则还在继续快速平稳地行驶。
如果此时将身子探出船外,向下看,就能瞧见船下有两排人影晃动。
是白家娘娘们,在充当船夫。
这速度,比汽渡,要快到不知道哪里去。
有便利条件可以利用,那就没必要自寻麻烦。
况且,这尊邪崇出现在崇明岛上,对离岛很近的江下白家镇,亦是一个威胁。
她应该一直都在的,以前白家镇并未发现,甚至有可能邪崇的存在时间,更早于白家镇的建立。
只不过,因为李追远自制江水的原因,让她不得不泄露出了动静,一下子就触发了白家镇的警觉。
临近登岛时,边侧位置,一道倩影缓缓浮现,她是白家镇的话事人,也是薛亮亮家的那位。
以往,每次都是她出来听宣,这次之所以换了别人,是因为她先前人在崇明岛上,负责监控那尊邪崇,得知李追远等人到来后,这才快速返回。
她的肚子,能瞧出怀着孩子,只是这怀孕时间,早就不能按普通孕期来计算了。
当初亮亮哥被白家招婿时,大学还没毕业,
照这架势,
亮亮哥既是早婚早育的代表,又能当作晚婚晚育的典型。
李追远:「叫白家镇的人,都撤走吧。」
白家娘娘:「是。」
李追远挥了挥手。
女人身形再次没入水中,一同消失的还有船底的一众白家娘娘。
而这条木舟,也借着最后一点余力,登上了岸。
李追远拿出紫金罗盘,最后确定了一下那尊邪崇所在的位置。
「真近。」
三人上岸后没走多远,就在一栋民房前停了下来。
二层楼,水泥外墙,旁边搭着两间平屋,一间是厕所,一间养着猪。
三头猪,将鼻子卡在猪圈缝隙里,不停拱着。
而猪的眼睛,却流露出一种审视的情绪,
林书友举起金,指向这三头猪。
「小远哥,它们有问题。」
李追远:「有问题的,可不仅仅是它们。」
这栋民房被农田菜地所包裹,沿着小道走过来的路上,李追远就听到了一些农作物缓缓转身的轻微动静。
邪票,在这栋民居里,却又不仅仅在这里。
如今,她还没动手,说明她还有别的想法。
「哎呀.
一楼客厅的门在此时开启。
从里头传出酒香与饭菜香。
在润生与林书友的前后护持下,少年走到了客厅门口。
客厅的门,漆料斑驳,上面镶嵌的长玻璃,有大量的裂纹,上面还有好几只血掌印。
里头有一张桌子,上面布满了菜肴。
菜肴以冷盘为主,没有汤的鱼滑、没切的蛋皮、一大块的猪肝—一般摆供祭才是这种风格。
上供、烧纸结束后,方便二次加工来吃。
桌上摆着一大碗黄酒,黄酒正在沸腾,连带着整个桌子上的温度都很高,先前的酒菜香味,也是由此而激发。
「哗啦。」
一声脆响,四道身影落下,分别落座于供桌四边。
一对老年夫妻,一个小女孩,应该是他们的孙女,以及一位,身穿黄色道袍的道长。
他们先前紧贴在上方天花板面,被放下来时,每个人后背都有一根树枝连接。
落座后,他们开始进食,三个大人没用筷子,用手抓,只有小女孩拿着筷子,吃得很斯文。
死,是肯定已经死了的。
结合客厅角落里,断裂的桃木剑、龟裂的八卦镜以及撕成碎片的符纸和早已融化的蜡烛,可以推断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。
应该是留守老家带孙女的老夫妻,发现家里最近怪事频出,就找来了这位道长。
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,这位道长,不是骗子,是真有道行。
如果他真是骗子,一番表演下来,也惊动不了邪祟。
可也因此,才给这个家里,也给道长本人,带来了杀身之祸。
诚然,这次的浪花是李追远自制的,但这一家悲剧的发生,与李追远并无关系,他们,也不是李追远害死的。
不是说少年不去制作这浪花,他们这一家就不会死,而是恰因为少年把浪花制出来了,他们这一家包括这位道长,才不至于死得悄无声息。
因为浪花作用在普通人身上时,并不是把普通人当耗材使,而是会遵从该普通人的自身运数,
比如良善者就算无法获得一线生机,好歹大仇能得报;而像那种逃犯,要么因此入狱要么干脆就死了这浪花线索里。
命数天定,倒不是不能改,但‘天」不会帮你改,而是根据你自身命数发展方向,以江水去推动。
事实上,这尊邪票,早就已经进驻那个小女孩的身体了。
应该是她杀道长时,发生了某种本不该发生的气息外泄。
因为李追远通过对角落里八卦镜与桃木剑材质与工艺的观察,得到的结论是,道长是有点道行,但也只限于有点,这尊邪崇杀他,真的轻而易举。
小女孩放下手中的筷子,端起面前的黄酒碗,喝了一口。
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,嘴角露出一抹微笑,这微笑里,甚至带着点讥讽。
尤其是,李追远发现,她特意扫了一眼润生手中的黄河铲,似乎是在以此来确认自己等人「捞尸人」的身份。
而且,她应该是见自己三人迟迟不敢进来,以为自己这边是怕了。
李追远不是怕了,他故意放慢的节奏。
理论虽然论证成功,可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理论结合实际,少年需要一步一步地去观察分析,
看看这江水推动的和自己自制的之间,到底有哪些区别。
现在发现了两点。
一点是自己自制的浪花,路径更加直接,没有太多弯弯绕绕,一条很流畅的因果线索,直接就把自己带到了邪票面前。
另一点是,这尊邪,居然不认识自己,她是真把自己当作了与这道长一样,只是有点道行的捞尸人。
以前,自己在阿璃梦里钓邪时,这种感知是互通的,虽然对面没自己这里清晰,但对面也能模糊感应到自己会过去找它,至少有个朦胧的危机感,甚至还出现过对面主动来挑吸引自己注意力,以实现自身目的的。
可这次,以往的双向感知,变成了自己这里的单向透明。
这尊邪祟,在阿璃梦境里,面对自己时,明明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恐,可她本,却不知道?
李追远意识到,自己对阿璃梦境邪票过去存在形式的认知,还是肤浅了,等回去后,自己要与阿璃,进行进一步的探查分析。
但少年大概知道,造成这个,不,是造成这两点现象的根本原因。
自己当初在阿璃梦里钓邪票,是为了引江水带自己去找到它,可江水一介入,事情就立刻变味儿了。
点灯走江的目的,是磨砺,是提升,是竞争,是选拔,江水本身就自带流向,也就是有着它的目的。
就像是阿璃给自己画的每一浪经历,画卷中,会在尊重「史实」的基础上,进行一定程度的艺术加工。
阿璃这么做的目的,是为了凸显少年的画面感,江水这么做的目的,是它要将浪里的存在作为地基,搭建一个台子来请人唱戏。
所以,如果没有江水的「艺术加工」,浪,难度不提,至少过程能变得无比干脆利索。
同时,这也让李追远感知到了「龙王」这一身份,所拥有的真正待遇。
龙王的一生会经历两个阶段,一个阶段是走江竞争、成为龙王,另一个阶段就是秉持天道意志,以余生,镇压江湖。
当龙王镇压江湖时,天道自然不会给他设坎儿布累赘,反而会主动协助他,故而龙王享受的,
不仅仅是自己现在的浪花待遇,而是比这更好无数倍的优待。
李追远吐出一口气,他觉得,自己这次经历所得到的新认知,其实已经超过了自己要挖掘回去的邪崇本身。
「呵呵呵—沙沙沙沙——
小女孩起初发出的是银铃般的笑声,随后又化作如树枝摆动的沙哑。
她下了桌,主动向门口走来。
当她再次开口时,声音从原先的女声里,又多出了一道男音,两种音色杂混合:
「现在怕了,后悔了,那还来得及,我只需要你们三个帮我去做一件事,我就能饶你们一命。
李追远:「什么事?」
小女孩:「帮我去外面探查确认一下,那群惹人烦的白老鼠们,到底退回江底了没有。下水,
对你们捞尸人而言,应该不算什么难事。」
李追远:「你放心,她们已经都退走了,一个不剩。」
小女孩:「你确定?」
李追远:「确定,她们若是没退走,我们怎么可能进到这里来?」
小女孩:「也对。
看来,这些白老鼠们也是知道利害的,即使姥姥我刚脱困没多少年,但她们也清楚,当年的姥姥我,到底有多不好惹。
先前察觉到她们的逼近,再给她们释放出了一点我的气息,确实是收到了效果,把她们给吓退了。
那么,既然如此—”
小女孩自光冷冽下来:
「你们,也就没必要活下来了,就永远留在姥姥身边,给姥姥我当施肥打理的奴丁吧,
哦,对了,你个子不够,还未长大,不像他们俩,体格都很不错,留着你也干不了什么活儿,
就先去给姥姥我当新肥吧。」
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。
「嗡!」
指尖,一条蛇蟒张开大口,疾射而出。
润生随手扬起黄河铲,挡了一下。
「咔嘧!」
蛇蟒断裂,落在地上,化作枯枝。
小女孩面露一惊,不可思议地看向润生,转而一招手,坐在供桌边正在吃饭的三人,集体向着这边看来,三人双眸里泛着黑色光芒,压迫、震、蛊惑等等精神浪潮,澎湃溢出。
林书友竖瞳开启,无需任何多余动作,直接回瞪。
「啊!」「啊!」「啊!」
三人双眸集体溢出鲜血,「噗通」一声,头磕到了桌面,一动不动。
小女孩瞬间提高了音量,骇然道:
「你们·—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!」
李追远:
「南通捞尸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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